《中國氣功學四大經典講解》之誤(陳毓照)
日期:2009/10/27
點擊:1557428次
編者按《中國氣功學四大經典講解》,為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11月出版,注解者為徐兢、方煦、睦麟、明圣。四位注解者皆屬當時中國氣功界知名人士。但本文作者當時就發現此書講解有很多錯誤,曾致信出版單位。據本文作者講,當時出版單位個別負責人也曾復信認錯,但該書卻在毫未糾錯的情況下一版再版,“流毒甚廣”。故作者特撰文指出其中之錯,以使讀者明辨是非,不被繼續誤導。
四經原意,實為解象之書,并無執象之可言。一如四位講解先輩,固于時代潮流,仍然將四經以執象解之。無怪其前后矛盾,首尾不應也。說難怪?也著實難怪,以儒家自居之歷史名人朱子,尚執于把“格物”解成“窮至事物之理,欲其極處無不到也”。從而背其原意“格物應是格除物累物欲”之真旨。違其圣人“聲色之于化民末也”之戒。河上公可為道家一個很有聲望之人,卻以鼻口解玄牝,而不顧張紫陽《四百字序》:“身中…竅,名曰玄牝。此竅非心非腎,非口鼻……”等之說,況其下焉者乎!四經解者,既以河上公之注本為藍圖,奉為圭臬,又安能跳出此圭臬之圈子乎?故我之想法,古人確實也有錯誤。古籍經典,劣書出版也不少。泥沙混雜,魚龍莫辨。無怪其執象者愈來愈多,解象者卻愈來愈少而頻于絕跡也。是故我之觀點,盡信書,不如無書。雖然應該相信古人,事實證明但也不能迷信古人,不然稗草谷子混作一籮,精華糟粕攪作一團,將于何處覓真宗耶,殊可深嘆。
《河上公章句講解》之誤
一、“成象章”第六(原書15頁)原文,谷神不死(谷,養也,人能養神則不死也。神謂五臟之神也。下略),是謂玄牝(言不死之有在于玄牝。玄,天也,于人為鼻;牝,地也,于人為口。下略)。玄牝之門,是謂天地根(根,元也。言鼻口之門,實乃通天地之元氣所以往來。下略)。
四經講解注谷神:谷能養生,似道之生養萬物,能養生則神全,故不死。后世養生專家把下田(臍下三寸)作為谷神所在,成為氣功意守重要部位。(2)玄牝:玄,深遠微妙;牝,動物的雌性。(下略)。
我參照古人立論本旨,并從字面分析,當年河上公之注與《四經講解》者之解,都是絕對錯誤的。茲試析之。“谷”者,虛電,空也。“神”者,神明也,圣而不可知之謂神。“谷神”兩字合起來說,即是空谷之神,亦可稱謂虛靈,或虛靈不昧之神。“玄牝”兩字,不能作口鼻解,而“牝”字更不能作動物的雌性解。“谷神”與“玄牝”,不但互相蟬聯,而且都是不著形跡的。并且絕不在我人的色身上。前面各章所引大量古真之盲,都可切實證明吾言不謬。河上公所說“玄,天也。牝,地也”。庶幾近之。但接下去又說,“玄,鼻也;牝,口也”。這就完全錯了。其實,“玄”就是天,也就是陽;“牝”就是地,也就是陰。玄牝兩宇蟬聯并用,不可分割。拆穿了說,就是陰陽二氣的統一體。下文說“玄牝之門,是天地根”,說明陰陽二氣出入的門戶是天地的總根子。這“門”和“根”,都只能是一個,不是兩個。若以口鼻為門,天地為根,就各變成兩個了,而且都已著在形跡上了。張紫陽在《四百字序》上說:“知夫身中一竅,名曰玄牝。此竅者非心,非腎,非口鼻,非脾胃,非谷道,非膀胱,非丹田,非泥丸。”張紫陽在《悟真篇》中又說:“玄牝之門世罕知,休將口鼻妄施為。”紫陽真人如此明白說的,河上公偏要說“口鼻為玄牝”。而《四經講解》又說,“后世養生家把下田(臍下三寸)作為谷神所在”,成為意守穴位。事實證明,“玄牝之門”是“玄關”之別名,即口鼻與丹田都已被張紫陽棄了,都說明決不是玄牝。劉悟元在《悟真直指》中解曰:“玄者,乾陽,剛健之德。牝者,坤陰,柔順之德。陽主動,陰主靜,谷神之動靜,即玄牝之門也。這個門,生天生地,生人生物,至無而含至有,至虛而含至實,在人身為四大不著處,天地之正中,虛懸一穴。開闔有時,動靜自然,本無定位,亦無形象,又號之曰玄關竅。”試問,口鼻能四大不著乎?能稱天地之正中乎?能只有一穴之虛懸乎?又口鼻能稱玄關竅乎?又劉悟元在《無根樹解》中對“黃庭谷神”之解曰:“黃庭者,中央正位,即陰陽相合中之一竅,又號為玄牝之門。玄陽牝陰,陰陽合有此竅,陰陽偏無此竅。有此竅即有谷,有谷即有神。無此竅即無谷,無谷即無神。谷即黃庭。黃者中色,庭者虛也。因其中虛故稱‘谷’,故以‘黃庭’名。虛則靈,靈即神,是為‘谷神’。試觀山中兩山壁列,中開一谷,人呼之,則谷中應聲。此應之聲,即谷神也。俗名崖娃娃。人之陰陽和合,其中有神。然不到陰陽相合,無此‘中’,無此‘谷’,安有‘神’居。若果到陰陽相合時,便有個中,有個谷,而神自生。所謂‘先天之氣自虛無中來’者即此。所謂‘真空而含妙有’者即此。所謂‘要得谷神長不死,須憑玄牝立根基’者即此。果陰陽和合而為一氣,則谷神鎮居黃庭,是謂男子懷胎。守黃庭者,守中也。養谷神者,抱一也。守中抱一,十月功畢。身外有身,與天地并長久。此等真實法相,系虛空中事業。不在色象中做作。彼一切在臭皮囊上,弄搬運工夫,妄想成圣胎者,豈知谷神之所以為谷神乎!”此段解義,實悟元老人嘔心瀝血之辭,真乃敲金擊玉之言,玄元要妙,真機畢露!端慕浿v解》者,亦曾一閱之乎?亦愿一賞之乎?則河上公“谷者,養也。神為五臟之神”之說,果有立足之余地乎?《四經講解》者,言“谷能養生”,則又作可食之谷糧解之矣。食糧之谷者,糧之代名也;谷神之谷者,山谷之谷也。古之谷糧與山谷,果能通用乎!即使不然,又將以下丹田(臍下三寸)作為谷神所在,成為氣功意守的重要穴位解之!下丹田早已被紫陽自己所棄,何能再作意守穴位乎?口鼻為玄牝之說,亦早為紫陽公非棄矣,果能成立乎!寧有強辯之余地乎!何不通之甚也。
二、“能為章”第十(原書20頁)原文:“天門殲闔(天門為北極紫微宮,開閩謂終始五際也。治身,天門為鼻孔,開為喘息,闔為呼吸也)能無雌(治身當雌牝安靜柔弱,治國應變和而不唱)?《四經講解》者于此二句之解,北極紫微宮:古之文學名詞!洞呵·元命包》:“紫之言此也,宮之言中也,言天神運動,陰陽開閉皆在此中也。”天門,指紫微宮中左樞右樞兩星,似門開閉之象,故名。又解河注,天門為鼻孔。鼻孔呼吸,有天門開閩之象!冻上蟮诹:“玄,天也,于人為鼻。”又解河注:“開謂喘息,閩為呼吸,喘息,喘粗氣。呼為開,吸為闔;與喘息相對,則喘息為開,呼吸為閩。”
此二句解義,錯誤的責任源主要仍在于河上公,前節以玄為鼻,這里又以天門為鼻孔。從口鼻的陰陽分際來說,鼻確實可以稱天門的。但從老子《道德》章目的真實含義,不但上面的“玄”絕不能作鼻解(前已指穿),這里的“天門”也絕不能作鼻孔解!端慕浿v解》者解為北極紫微宮,所引《春秋·元命包》“紫言此也,宮之言中也,天神運動,陰陽開閉皆在此中也”,倒確實是符合于天門開闔之本旨的。此天門確指“中”言。中為虛無之地,以天神(即我人之主人公)為主宰。陰陽二氣開閉不離此中,及人與天呼吸闔辟,交相鼓蕩之象,故以天門開閹稱之。所以說,這個天門實際上就是玄牝之門,也就是玄關竅,在于四會陰陽中,起著大天地之先天氣,和小天地(人身)之后天氣互相調節的作用,有乾坤闔辟之機,天人相蕩之象,故稱天門。李道純《煉虛歌》云:“道本虛空妙莫窮,乾坤虛運氣圓融。陰陽造化虛推蕩,人若潛虛盡變遇。”天門開閹,描摩盡致。那么“天門”能作“虛無”解嗎?《莊子·庚桑楚篇》(611頁)有言:“有乎生,有乎死,有乎出,有乎人,出入而無見其形,是謂天門。天門者,無有也。萬物出乎無有。有不能以有為有,必出乎無有。而無有一無有,圣人藏乎是。出生入死之地,一無所有之所,非虛無乎?”我人虛靈不昧之主人公,非圣人嗎?不是就隱藏在這虛無里面嗎?
其次,必須指出。所謂開閩,在天地就是陰陽升降,在人身就是呼吸出入,一呼一吸,一開一闔,天人陰陽二氣,交相推蕩于虛無之中。而河上公節外生枝,以開為喘息,闔為呼吸,理實不通。稍具氣功常識的人都會知道,呼的本身就是能起放松作用,口鼻之氣雖外出而內氣實下降,故為開為陽又稱日,故開即呼也。開即放松。又安得會喘息乎?吸時口鼻之氣雖從外吸人,而內氣實上升,起促緊作用,故為闔為陰,又稱月!端慕涀⒔狻氛,對呼吸解說“呼為開,吸為闔”,本來就合乎邏輯,是蠻好之事,可為了圓河上公之說,又說什么“與喘息相對,則喘息為開,呼吸為闔”。清楚的一呼一吸,一開一閹,放松之后,哪里會發生喘息之理?這不是畫蛇添足,節外生枝了嗎?天門開闔,原來出于自然,不能間有絲毫做作。只有綿綿若存,用之不勤,才符合天門開閹的要求。老子怕學者不能合于自然要求,故問,“能無雌乎”!無者虛無,雌者陰也靜也。就是說,要能做到虛靜,隨其開閹之自然。我覺得這“六”“十”兩章,是《道德經》全文的骨髓。骨髓架空了,全身的脈絡還能不阻塞嗎?皮之不存,毛將焉附。錯誤之大,莫此為甚,其余更何必問!
《周易參同契講解》之誤
一、原文:“內以養己,安靜虛無,原本隱明,內照形軀,閉塞其兌,筑固靈株,三光陸沉,溫養子珠,視之不見,近而易求。”
《四經講解》注:內照,即內視,摒除雜念,存想五臟。靈株:指腎。腎中藏精,為生化的根苗。子株:指圣胎。內丹修煉初期,陰精陽氣相感,產生真一之體,這就是圣胎。圣胎藏于丹田之中加以溫養保扶,則漸漸長成而為內丹。其本節大旨(摘)云:“……安靜虛無則是煉功的首要條件。摒除一切雜念,存想體內的五臟,堵塞一切可以漏元氣的地方,收攝浮散的心神以保證不損失。……人體之中,心以應日,腎以應月,脾以應北斗之中,借真火溫養護養。”
此節大旨本是魏伯陽闡述性命雙修、金丹大道之秘要訣法,原就明是視而不見的,但又是很近的,本不可著于形跡以求。從字面上說,內煉之道,以養己始。養己者,涵養本性也。養性之法,當藏神于虛無處而安靜養之,從而韜光養晦,使本原自性一靈獨露,可內見自己之法身矣,即《密多》觀自在之時。似此閉口不言,惜氣養神,以筑固我靈明之根株,精氣神三者發出來的光華之氣,便凝結在一起,如地球之沉而不浮,而結成了圣胎。“珠”本圓明之象,即金丹義,故子珠即圣胎也。此珠無形無質,且又近在呼吸之間,故稱視而不見,近而易求。
魏伯陽在以下各節也一再談到,金丹煉法是不能著于色身之有形穴位以求的。如(1)(《四注》140頁)“是非歷藏法,內視有所思”。存思五臟,將內視變成識神執著參與,豈非濁亂元胞之術乎?(2)《四經》(141頁)“舉措輒有違,悖逆失樞機,諸術甚眾多,千條有萬余。”《四經注解》中所謂存想五臟,與用心腎脾為水火而交會于中土,而藏圣胎于丹田之中,不都已列在萬余眾多之“術”中么!不要以為沒有點名就不在其內了。要知道,張紫陽、李道純、劉悟元等都已一再點名了。其實,紫陽的《四百字序》就收集在《四注》后面,現成的鏡子,注者都可照一照伯陽所謂“悖逆失樞機”,“樞機”為樞紐之機關,即《內經·素問》說的“生氣通天之道路”;《陰符經》說的“天人合發之處”;張三豐《玄要篇》說的“三關要路頭”是也。因是天人交接之處,故我稱他謂天人通道,或天人通渠。究到極處,只此先天虛無一氣而已!端慕浿v解》者既不明虛無之樞機,又安能不“舉措輒有違”乎!本節第二句就明確提出叫“內以養己,安靜虛無”,注者有眼不識泰山,又有什么辦法呢?
又如(3)《四注》(155頁)“古今道由一,對談吐所謀”。則又明示先天虛無真一之所為古今煉丹者所共道之路,乃至要之言;“昭昭不我欺”,已明白表明,沒有一句欺騙我們的話,豈有到五臟中去摸索,到心腎、丹田中求取之理哉。又如《四注》(158頁)“君子居其室,出其方善,則千里之外應之。謂萬乘之主,處九重之室,發號施令,順陰陽節,藏器待時,勿違卦月”。這個比喻又多好。千里相應,則在居室之內以言之。萬乘之主,則是居于九重皇廷宮闕之內發號施令,只要順其自然之陰陽節氣就是。比喻煉丹之道神定其中,自然百體從令,無上下馳求,四方搬運之必要也!無奈注視而不見。“近而易求”,最是明白。
劉悟元解曰:“修真之道,性命必須雙修,工夫還要兩段。外藥所以了命,內藥所以了性。外藥者外奪造化,以復先天。內藥者,內保本真,以化后天。先天所以脫幻身,后天所以脫法身。先天真陽,從虛無中來,乃屬于彼,故渭外藥。先天既來,歸根復命,即屬于我,故謂內藥。內外之分,性命之界,兩者同出異名,同謂之玄,玄之又玄。”(摘自《參同直指》)悟元老人此段解述,把性命雙修必須外藥內藥齊備。暗寓兩重天地,四個陰陽之造化說的甚是明白。玄關一竅在于內外之間與性命之界,電就是天地之中天人之間,因包含著兩重天地,兩重消息,故稱玄之又玄。即老子所謂眾妙之門也。在此虛無中養己安靜,接通內外二藥,則溫養子珠,筑固靈株,皆自然而然,順理成章,不求自得矣。
二、《四經講解》(157頁)原文.“知白守黑,神明自來。白者金精,黑者水基,水者道樞,其數名一。陰陽之始,玄含黃芽,五金之主,北方河車。故鉛外黑,內懷金華,被褐懷玉,外為狂夫。”
《四經講解》注(摘):五金,外丹指銀、鉛、砂、汞、土,內丹則指乾家金精。河車,指北方正氣,具有“元陽”“真氣”的作用,即元氣通任督兩脈,上下運轉的術語。元氣由尾閭穴上升,經夾脊穴玉枕穴至泥丸,然后下降鵲橋、重樓,納入丹田。這一循環名“河車路”。在修煉過程中,有大小河車之別。小河車即小周天,在立基百日之內運行;大河車即大周天,在坎離交媾之后運行。其解本節大旨則曰:“本節講真鉛是內丹的母體。鉛與汞原為煉燒外丹的基本藥物,凡丹借用汞比喻心,心屬火,內藏正陽之精,因此稱為真汞;鉛比喻腎,腎屬水,內藏元陽真氣,因此稱為真鉛。而外丹所用的鉛與汞,相對稱謂凡鉛與凡汞”(下略)。
從《四經講解》的注與大致述評上可以看出,由于注解者本身未明真訣,自不免在色身上做文章。從河車兩字注為北方正氣,本來是可以的,而下文扯到通任通督大小河車搬運上去就不對了。講解本節大旨時又說鉛比喻腎,稱為真鉛;汞比喻心,稱為真汞,而把外丹所用的鉛汞,相對稱為“凡鉛凡汞”其實也錯了。以心腎所生之坎汞,從《參同》《悟真》等作者來說,都是以凡鉛凡汞目之的。即北方河車來說,他所說的北方正氣,也只是河洛卦象北方天一生水為象征,說明先天虛無為天一真水之源,絕不是指色身上的腎或丹田況的。這個問題不搞清,自然要弄到后天搬運上去了。正如伯陽在前節說的;“上閉則稱有,下閉則稱無。”上閉下閉,則棄其上下二竅之不用也可知矣。正如注者自己所說:“修煉功夫很深的人,不刻意追求練功的效應,而自然能達到應有的結果”。那么,本節注中所說的通任通督、大小河車的搬運,到這里到那里的,還能是自然的效應嗎?伯陽原句是,“五金之主,北方河車”。很明顯,只是一個名詞。因五行以水為生克之始,故確有北方正氣為河車之說,又何來畫蛇添足,生出許多副產品,把河車作為動問來運用了。這樣搞,不但使伯陽之言前后矛盾,即注者自己所解,也都前言不對后語了。其實,注者對上閉下閉二話的評述本是對的,可惜也只對了一牛。因沒有懂得上閉下閉執兩用中的真道理,終不免陷在色身之中,到丹田、泥丸的上下兩處去摸索了。這是一條很深的,而注者四人不可逾越的鴻溝。